第二天。我們還是一起,在東鐵去往深圳,到那家曼城印象去看那些婚紗照「執」好後的完成品。火車上很多一包二包,尼龍袋、紅白藍、手拉車。大家都朝著北方前進,去北方,回北方。很多人很多人。就好像影婚紗照那天也是這麼多人。五對新人一輛小巴走往各個指定景點穿上可選擇的婚紗禮服擺出可選擇的百多個甫士。那婚紗是漂亮的,公主式到地長長的裙尾,坐在草地上,只要隨從把裙邊舖好,那就是一個雪白的圓。圓裡面呢,是一隻又一隻討厭的蚊子,一口又一口的吸吮我的雙腿。那些蚊子吱吱渣渣的,就像這車廂內也吱吱渣渣的。然後,那把熟悉的、溫柔的聲音說:「不如結婚前,我順便辭工吧。」
「發生甚麼事啊?怎麼突然這麼想?」
「也不是突然了。我想了許久,也是時候了。」
「那是因為?」
「畢業之後就在這間accounting firm裡做,我也做了數年吧?忙過不停,星期六也要上班。每天做到八九點。我想我在這裡拿經驗也差不多夠了。在這裡熬了數年,在出面找一份悠閑一點,人工差不多的,應該沒問題。我也想結婚後多點時間放在家庭中。」
「……是嗎?」
他這樣說,又好像該開心。又好像,怎麼說呢?他的關心與對家庭的用心,我當然該高興的。可是都這些年了。我又著實不用他經常陪著我。有幾個男同事,其實間中也可以和他們去吃喝玩樂聊聊談談調調。男人都該有點事業心吧?他的事業心到此為止了?他不是不醒目、不交際的,還可以升多幾級吧?不過事業事業最多還是做經理,然後全家坐輛家庭車到效外放風箏、間中和外父外母一起到海逸吃自助餐、放年假一家大細報永安西歐十六天團。我又好像不要這樣。公司的HR那邊的阿傑,annual dinner時的鋼琴solo《葡公英的約定》真的迷倒不少女同事,孩子般的笑,起來的酒窩仍讓我有點心跳,上次去唱K時他的聲線還有點像陶吉吉,上次我生日時,他又私下送我一條Tiffany。我覺得他對我是「有D野」的。但又好像聽誰說他好像挺花心的。又好像是我自己說……怎麼上次又在pantry偷偷的拍下他喝咖啡的樣子?
下一站是沙田,請各位乘客在左邊車門落車。然後,走進來大大的一袋二袋的一家人一爸一媽一子一女一媽媽手抱娃娃,那個女人,穿得像安老院的阿婆,胖得明顯是生完娃娃後不保護,那個男人,樣子好像湖南民工似的,一雙鼠眼總瞄著我和另外一位站在門旁的OL。大學站,有三個位子,兩個子女和爸爸立刻佔了。留了那婆似的阿媽依在玻璃呵著綁在胸前的寶寶。然後,爸爸又和坐在旁的幾歲兒子不知玩甚麼的,笑得像艷陽天。肥仔說:「妳看,挺幸福呢。」
上水站,火車的roadshow出現了葉謝鄧律師行的滿面專業笑容的「專業離婚團隊」。肥仔看了,沒說甚麼。我看了,想說甚麼,又沒說出口。
深圳,看完相後,他知道我最喜歡吃蠔吧。帶我到那家「大飽口福」吃自助餐。有無限的生蠔和燒蠔。
我把一些婚紗照,放在facebook上。最前的是那張我坐在草地上裙擺舖成一個圓笑得很賢淑又有點神秘的。我不希望那幾個男同事看見,希望阿傑不會看見,又希望他只見到這一張。
後記:
我總覺得,人生中太多的決擇,我們沒有去認真的決擇過,任由命運的輸送帶,送你去結婚,送你去北上,送你一堆又一堆的迷惘。不過,人生不跟輸送帶,靠自己的一雙腿去走出自己的道路,又是很累很不安的一件事情。然後想下想下,就這麼,不知為甚麼,就一生了。或許隨波逐流也會感到不枉此生,因為我們可以是,流水。或許走出一條不同的路,路的盡頭,還是那一條河。